陈宇那句反问,让直播间陷入了长达五秒钟的死寂。
月月举着话筒,脑子一片空白。
一百万?这家破宠物店?
【我没听错吧?宇神说一百万?】
【他什么意思?他要买下这家店?】
【别闹了,他卡里就剩五千了!刚捐了一百万,现在又要花一百万?他哪来的钱?
【重点是为什么啊!送货送到要买店?这是什么系统任务?购买一家濒临倒闭的宠物店,奖励功德值-1000000?】
陈宇没理会月月的错愕和弹幕的癫狂,他径直推开了“萌宠乐园”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
一个穿着粉色围裙、体态微胖的中年女人立刻迎了上来,脸上堆满了生意人的热情:“欢迎光临!哎呀,这不是在拍节目吗?帅哥,想给家里的宝贝买点什么?我们店新到了纯天然猫粮,还有手工磨牙棒!”
月月和摄像师赶紧跟了进去,镜头对准了陈宇。
“不买东西。”陈宇打断了店主连珠炮似的推销,“问个事。”
店主的热情丝毫不减:“您说,随便问!”
“半个月内,有没有人来报失过一只宠物鼠?”
店主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帅哥你真会开玩笑,耗子丢了谁还来报失啊?再说了,我们这儿卖的都是仓鼠、金丝熊,可没卖过耗子。你要是喜欢,看看这只布丁,胖乎乎的可好玩了!”
她指着一个笼子里蜷成一团的黄色小毛球。
“灰毛的,话很多。”陈宇补充道。
他裤腿里的小耗子,精神念话里充满了激动:“是她!就是她!王阿姨!她还捏过我的脸!”
店主王阿姨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。
月月赶紧上前打圆场:“啊哈哈哈,王阿姨您别介意,陈宇老师他……他是一位行为艺术家,他说话比较有……呃,特色!”
“噢……噢!艺术家!”王阿姨恍然大悟,看陈宇的样子多了几分看疯子的理解,“懂了懂了,艺术嘛!”
陈宇没理会她们的尴尬互动,继续问:“这附近,有没有带音乐喷泉的小区?”
这个问题,让王阿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。
她迟疑地看了一眼陈宇,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摄像机,把声音压低了些:“音乐喷泉……帅哥,你问的是‘和谐家园’吧?”
“我不知道名字。”
“那肯定就是了,这附近就那一个高档小区有那玩意儿。”王阿姨撇了撇嘴,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,带着点惋惜和一丝说不清的忌讳,“不过……那地方,最近不太平。”
月月立刻嗅到了故事的味道,把话筒递了过去:“王阿姨,怎么说?”
王阿姨叹了口气,八卦的天性压过了做生意的本能:“还能怎么,出事了呗!就半个月前,小区里一个年轻的女业主,长得可漂亮了,可惜了……晚上开车回来,就在小区门口那个路口,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给撞了。当场人就没了。”
她咂了咂嘴:“听说才二十多岁,开着豪车,住着大平层,结果呢,命没了。现在那套房子都还空着呢,谁敢住啊!晦气!”
话音刚落,陈宇的小腿传来一阵剧烈到痉挛的颤抖。
那不是简单的哆嗦,而是一种混杂着绝望、恐惧和巨大悲伤的抽搐,隔着薄薄的裤料,清晰地传递到他的皮肤上。
警告!目标生物情感波动超出安全阈值!精神链接濒临崩溃!
【任务失败风险:90%!】
小耗子的精神世界里,已经不是尖叫,而是一片死寂的雪崩。它所有的记忆、所有的期待、所有关于“主人会回来”的信念,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。
陈宇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。
“谢了。”
他丢下两个字,转身就走。
“哎?帅哥!艺术家!不看看仓鼠吗?”王阿姨在身后喊道。
陈宇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宠物店,留下月月和直播间几百万观众,在巨大的困惑中面面相觑。
什么情况?怎么突然问这个?
【车祸?死人?这跟送货有什么关系?】
【我怎么感觉后背发凉……宇神不会是要去那套凶宅送货吧?】
【草,硬核慈善,硬核驯兽,现在要搞硬核撞鬼了吗?】
陈宇没有走远,而是拐进了一个堆满垃圾桶、散发着馊臭味的后巷。
他停下脚步,背对镜头。
“你们在这儿等着。”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,“我核对一下信息。”
月月和摄像师你看我我看你,不敢跟得太紧,只能将镜头远远地对准他的背影。
巷子的阴影里,陈宇低下头,对着自己的裤腿。
他的意识沉入那片混乱的精神链接中。
“死掉的那个女人,是你的主人?”
没有回答。
只有一股冰冷的、混着泪水咸味的悲伤,如同潮水般涌来。
过了很久,一个破碎、微弱到几乎无法辨识的念头才传递过来。
“……她骗我。”
“……她说十天就回来。”
“……她说给我带了新的磨牙饼干。”
“……骗子。”
陈宇沉默着。
他不是一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,更何况对方是一只老鼠。
他只是静静地站着,任由那股悲伤的情绪冲刷着自己。
【叮!】
【隐藏任务更新。】
【任务目标变更:将目标生物(个体识别码:灰毛·黑豆眼·话痨)送至其原居住地,完成遗愿交接。】
【任务奖励:功德值+1000点。失败惩罚:无。】
陈宇的眉梢动了一下。
他抬起头,走出了巷子。
“走吧。”他对摄制组说。
“陈宇老师,我们去哪?”月月连忙问,“是去那个‘和谐家园’吗?”
陈宇看了她一眼,没有回答。
他现在必须去那个小区,但绝不能带着这群人。
他无法想象,当这只小耗子回到空无一人的房间,面对主43人已经离世的冰冷事实时,那种场景被几百万人当成“节目效果”来围观,会是怎样一种荒诞的残忍。
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家看起来油腻腻的小餐馆门口。
招牌上写着“正宗兰州拉面”。
“我饿了。”陈宇说。
月月一愣:“陈宇老师,我们……”
“我要进去吃面。”陈宇打断她,指着那家小店,“你们在外面等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我不喜欢有人看着我吃饭。”陈宇的理由一如既往地蛮横且无法反驳。
月月还想争取一下,但看到陈宇那张“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得躺下睡觉”的脸,只能无奈地点头:“好的,那我们就在外面等您。”
陈宇没再多话,推开油腻的店门,走了进去。